Chapter 12

程念下意識地看向窗外，夜間九點，迎城燈火萬千，獨獨沒有一盞是留給她的。

賀琛等了許久也沒有等到回答，也就就此作罷。畢竟，旁人家事，於情於理，他也沒有插手的理由。

車到樓下時，程念沒急著下車，反而轉頭看向賀琛，最後說：“賀琛，如果沒有這場烏龍，我大概也能得到我現在所擁有的一切。”

話說三分，點到為止，程念下了車，沖他揮揮手說“謝了”，爾後往小區內走。

賀琛沒急著走，乘著夜色看向程念的背影，程念今天是刻意打扮過的，抹胸小禮裙，化精致的妝容，和剛來時相比簡直是換了個人，她光腿走在寒夜裏，也不懼寒，不疾不徐地緩緩走著。

賀琛突然就笑了，點燃一支煙，靠在車窗上靜靜地抽完了，才吩咐司機開車。

程念這句話大概沒錯，陳家那位寵她到何種地步他略有耳聞，甚至能擠掉陳渠川一大半的寵愛，就算她不同意這件事，其實陳家大概也沒人敢說她一句不是。

但她卻任由履歷表裏就這麽加進了一個明晃晃的“已婚”。

車速提上來，很快將迎大校園遠遠拋在後面，賀琛無暇多想，因為他意料之中地接到了來自陳渠川的電話。

賀琛這人看著冷冷清清的，和陳渠川這種在外邊話多到爆炸的人向來不同路數，但他今晚的第一句話卻是：“怎麽？懷疑我和你老婆偷情？”

陳渠川正和周向迪換了地兒浪得正歡，聽了這話，揮揮手叫人關了音樂，然後問：“喲，賀二爺瞧得上這樣的？”

賀琛點點頭，隨後意識到陳渠川並看不到，於是補了一句：“程念今晚很漂亮。”

陳渠川沒說話，把電話撂了。

賀琛嗤笑一聲，醋勁兒還不小，然後給助理發了條消息，讓把和程念的合作資料發給陳渠川。

陳渠川看完，一句話也沒說，直接往外走，周向迪浪得正歡，畢竟是婚前最後的狂歡，眼瞅著玩伴跑了，急得蹭地彈起來，“小川你幹嘛去？”

“有點急事。”陳渠川邊走邊披外套，連眼神都沒舍得施舍周向迪一個。

小陸臨時接到他通知，忙把車開到大門口，正想調侃他怎麽今天散這麽早，就被這位一身殺氣的煞神嚇得閉了嘴。

陳渠川繞過來，勾了勾手指，小陸忙屁顛顛地爬下來，煞神自個兒上了車，一溜煙地開著車跑了，被就地拋棄的可憐星人只好心酸地站在寒風裏打車回去。

程念回來之後，學校那邊臨時有點事需要處理，好不容易忙活完了準備去洗澡，還沒收拾好東西，陳渠川的電話就打過來了，程念接起來，那邊就兩個字：“下來。”

程念沒出聲，那邊怒氣沖沖的，她聽不出來是她傻。

陳渠川重覆了一遍，“下來開門。”

神經病，程念在心裏罵完，卻還是乖乖拿上鑰匙出門了。

他等在單元樓門口，胳肢窩下夾了個文件袋，身形挺立，單手斜插在兜裏，另外一只手正滑著手機。

程念剛開完門，幾乎是被他直接拉進電梯的，拖鞋在腳上不安分地晃蕩了兩下，終於還是掉了，陳渠川卻沒管，直接把人給扯進了電梯。

程念終於忍無可忍，“陳渠川你發什麽瘋？”

陳渠川低頭看她一眼，出去撿了她的拖鞋回來，彎下腰去，單手拽過她光著的那只腳，替她套上。

程念所有的火氣就這麽硬生生地全憋回去了，一路下行，就差來個焚心燒肝。

陳渠川也不說話，就那麽直勾勾地看著她。

程念下意識地掩了掩外套，捂住了最後一絲風景，陳渠川單腿微微屈著，還是看著她不說話，看得她發毛。

她不自在地眼神往別處瞟，卻也著實沒什麽好看的，只好固執地僵著脖子看向電梯門。

電梯門一開，程念瞬間就彈出去了，活有百米冠軍起跑的氣勢，只可惜冠軍大概不宜短跑，才剛跑出去，臉就憋不住地紅了。

她慌裏慌張地往衛生間跑，掬了捧涼水往臉上潑，瞬間冷靜下來，陳渠川擺明了是大半夜上門找她算賬的，只是不知道這次又能找她什麽茬。程念發了會兒呆，擦幹凈臉上的水珠出來，陳渠川正坐沙發上等她。

程念站門口定了一會兒。

陳渠川伸手拍了拍他旁邊的位置，意思很明顯了。

程念走過去，沒坐他旁邊，坐了側面的單人沙發。

陳渠川也沒計較，側過身子正對著她，然後問：“去幹什麽了？說說。”

程念好不容易壓下去的那股怒火騰地一下又躥起來了，“你管不著。”

“是麽？”陳渠川也沒動，右手搭在沙發上，手指一下一下地敲在沙發上，明明也沒有發出聲音，卻惹得人莫名煩躁，“我再問一遍，你去見賀琛是為了什麽？”

他這句話說得很慢，幾個字幾個字一頓，聲音刻意壓著，似乎再不克制些，他能就地把她撕成兩半。

程念卻突然冷靜了下來，甚至還走過去替他接了杯熱水，她彎腰將杯子放在他身前的時候，甚至還刻意停了停，滿是挑釁。

陳渠川嗤笑一聲，也不動，就那麽看著她，以及隨著她彎腰而隱隱顯現出來的風景。

程念猛地反應過來他在笑什麽，臉瞬間又不爭氣地紅了，只好把杯子往茶幾上一撂，又坐了回去，她想了想，以她認為最誠懇的語氣認真回答他的問題：“就吃了頓飯，一分鐘也沒有耽誤，他就送我回來了。”

陳渠川還是笑著看她，也不說話，等她繼續說，她明知道他問的不是這個。

程念沒什麽表情，繼續說下去：“而且，陳渠川，我覺得，你本來也沒有資格管我去了哪兒做了什麽對吧？”

她刻意學了他方才說話的調，不疾不徐的，幾個字幾個字的分開，刻意地撩撥著人心裏的那根弦。

陳渠川“嗯”了聲，點點頭，“我也沒興趣管你每天吃飽了撐地跟誰出去鬼混，你愛上哪兒上哪兒去，甚至你要帶人回來我也沒意見。”

程念：“……那你可以走了。”

“程念，”陳渠川臉色越發不好，“你知道我的脾氣，不喜歡彎彎繞繞，你要是喜歡繞彎子，也別怪我沒好臉色給你。”

程念看向他，沒忍住笑出聲來，“小川哥，你什麽時候給過我好臉色了？”

陳渠川臉一僵，就聽見程念繼續說：“小川哥，我覺得我們有必要敞開了談一下。”

陳渠川點點頭，“那你說。”

“是你說的，爺爺情況不大樂觀，反正我們能把這些日子撐過去就算是功德圓滿。”程念彎腰拿杯子，喝了口水潤喉，她仰著脖子的時候，陳渠川莫名地看楞了神，就聽她繼續說，“所以，小川哥，我們算是各取所需，我覺得你也沒有資格幹涉我的生活，你說呢？”

“你在外邊這麽多破事我管過你了麽？”陳渠川盯她一眼，“你自己不做出格的事，我吃飽了撐地大老遠過來找你算賬？”

不打自招。

程念理了理裙擺，蹺了個二郎腿以表示自己的不滿，“我不認為我和賀琛出去吃頓飯就怎麽了，你整天在外邊喝花酒我不也沒管你？”

還是避重就輕。

陳渠川快被她氣笑了，“第一，我在外邊喝酒就喝酒，花酒什麽的帽子別往我頭上蓋；第二，我生氣也不是因為你們吃飯，程念你別和我繞彎子。”

陳渠川把一直夾著的文件袋打開，往程念這邊一扔，有幾張紙順著縫隙滑出來，是她和賀琛公司簽的合同，掃描版。

她想過賀琛必然會告訴陳渠川，但沒想到是以這樣直白的方式，她一時之間有些難堪。

“程念，我就警告你這麽一次，你想往上爬的心是個人都能看出來，但是，你別利用我朋友。”陳渠川指了指那份散落的合同，“你還挺厲害的，就這麽著都能攀上高枝兒往上飛啊，我看輕你了。”

程念蹺起的右腿放下去了，她沈聲說：“陳渠川，我沒有想過利用賀琛，我當時只是隨口一說，但是話都出了口，我不可能就這麽放人家鴿子吧，後邊是賀琛自己說喜歡這個風格……”

她話還沒說完，陳渠川已經粗暴地打斷了她，“程念，你是真傻還是假傻？你知道這片子的用途嗎？賀琛他家可不是做傳媒的，這是賀琛專門給她母親賀大壽的，所有細節都是他親自在負責。”

程念點點頭，“我知道啊。”

“賀琛吹毛求疵的毛病你從來沒聽說過？”陳渠川斜眼睨她。

程念一楞，從她提出要不她來試試開始，賀琛幾乎沒說過一句不是，每次交稿過去都是很爽快地過了，再交給下面人做後期。

陳渠川笑了，彎腰從文件袋裏拎出來一張她的畫，“你自己畫成什麽樣，心裏沒點數麽？市場價怎麽樣你沒了解過就簽了合同麽？”

陳渠川起身往外走，“程念，我就說這最後一遍，你想往上那你就靠自己，別隨隨便便拉我朋友做墊腳石。”

他在她身前停下，擋住了一部分光線，垂眸看她，“何況，程念，賀二少的名頭不是白叫的。賀琛他，不是你隨便就能惹得起的人物。”

陳渠川說完摔門走了，他走時帶起一陣風，那張畫紙順著風飄下來，覆在她腳背上，停下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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